日本民宿业高质量发展的经验与启示
时间：2023-02-02 13:05:04 来源：天一资源网 本文已影响 人 
梁 峰，张虞昕，雷 蕾，叶设玲
(无锡职业技术学院 旅游文化研究所，江苏 无锡 214121)
随着我国城市化进程的加快，大量农村人口向城镇转移，乡村空心化、农村院落闲置废弃等问题逐渐显现。与此进程相伴的是，回归自然、留住乡愁的情怀也日益凸显，乡村旅游随之兴起，并成功引起了大众旅游者的关注，这一转变也推动了民宿业态的发展，使之成为旅游产业链条中的重要一环。特别是在乡村振兴战略背景下，民宿作为乡村经济发展的重要业态，已经成为乡村经济新的增长点和重要抓手。但与民宿业态快速发展不相匹配的是，我国对民宿的理论研究相对滞后。直到2019年，文化和旅游部才在旅游行业标准LB/T 065—2019《旅游民宿基本要求与评价》中基本统一了旅游民宿的定义，即利用当地民居等相关闲置资源，经营用客房不超过4层、建筑面积不超过800平方米，主人参与接待，为游客提供体验当地自然、文化与生产生活方式的小型住宿设施。
综合来看，国内外对民宿的研究各有侧重。国外相关研究成果数量较多，议题主要集中于民宿发展的影响因素、民宿经营者特征及经营管理策略、民宿需求动机及满意度等方面；
国内相关研究成果数量则相对较少，主要围绕民宿的定义和分类、民宿资源评价、民宿的设计与开发、民宿的管理及发展保障等方面[1-2]。比较而言，国外更加偏重民宿的市场化、规范化运营管理方面，针对供给侧和需求侧都有数量较多的研究成果[3-4]；
而国内的研究则更多侧重于基础概念框架等方面[5-8]。日本作为中国的近邻，其民宿业发展已有百年历史。由于起步早，并且与旅游业关联紧密，日本很多民宿业发达地区也拥有优质的自然或人文资源，已进入民宿精品化运营阶段。日本民宿业无论在立法、管理，还是市场化经营方面，都走在了世界前列，有很多可供中国学习之处。基于民宿相关理论研究背景，本文将系统梳理日本民宿业成熟的发展经验，以期为国内民宿业的发展提供参考和借鉴。
总体而言，日本民宿业的发展可以划分为三个时期。第一时期大致处于二战前。此时期日本民宿不具备旅馆业要求的条件，只具备临时住宿的条件，谈不上“故乡的味道”，仅仅作为临时的住宿设施而存在。第二时期为日本民宿业的兴起时期，大致处于20世纪50年代，日本经济整体高速发展，休闲旅游更加大众化。这个时期旅游的主力军主要是公司团体旅游，其次是年轻人和家庭旅游，典型特征是游客的休闲娱乐意愿很强烈但收入水平跟不上，所以他们选择住宿设施时基本排除宾馆和旅馆，或者避开当前所在的观光地。而愿意接收这些大众观光客的住宿设施就是民宿，自然而然掀起了民宿热潮。特别是1970年前后，日本民宿曾达到2万余家。但同时期，以日本民宿发源地长野县白马村民宿为典型的欠债经营、过度竞争、无序营业等问题也浮出水面。进入第三时期，特别是在2007年《观光立国推进基本法》正式施行前后，日本各地积极出台拉动观光客的区域政策，提升了区域经济活力，同时各地积极利用媒体网络，使民宿和旅馆等基本进入了良性竞争状态。
日本全国行政区划分为1都、1道、2府、43县，共计47个一级行政区，每个行政区都有数量较多的民宿分布，特别是2003年日本《旅馆业法》在全日本范围内放宽管制，日本的民宿业借此机会迅猛发展。日本各都道府县2017年和2021年的民宿数量如表1所示。由表1可知，2017年日本各地民宿数量在100家以下的都道府县只有7个，分别为佐贺县、埼玉县、大阪府、福冈县、山口县、香川县和鸟取县；
民宿数量在500家以上的都道府县有9个，分别为福井县、千叶县、兵库县、山梨县、冲绳县、北海道、新潟县、长野县、静冈县，其中长野县和静冈县均达1000家之多。
表1还显示，2021年前后，日本民宿整体规模有所收缩。除受新冠肺炎疫情影响之外，其主要原因是2018年日本正式实施《住宅宿泊事业法》，民宿业受到强力监管。虽然数量上有所减少，但日本各地民宿业出现了高质量、品质化发展态势，其中的一些做法值得我国学习和借鉴。
表1 日本各都道府县民宿数量统计
(一)政府建立法律法规体系，推动民宿业合法化发展
早在1948年，日本便制定了《旅馆业法》，规定以宾馆酒店、旅馆、下宿等形式从事旅馆业需要符合规定标准并取得都道府县的行政许可。但实际上，以住宅性质的房屋申请从事旅馆业往往很难获得许可。即使如此，日本民宿仍然取得了长时间的繁荣发展。究其原因，首先，20世纪60年代至70年代日本经济高速增长带动了大众休闲旅游的大发展，传统的宾馆、酒店、旅馆已经无法满足市场需求，而作为经济附属产品的民宿业的出现则及时填补了市场空白。其次，民宿业所提供的多样化、个性化服务赢得了市场赞誉，而日本政府也意识到民宿业存在的合理性。最后，由于当时日本的行政制裁手段有限，因而日本民宿业自诞生之日起便长期处于自由发展状态。以上种种原因的综合作用，曾一度将日本民宿业发展推向鼎盛阶段。
随着日本民宿业体量越来越大，由此引发的监管和高质量发展问题逐渐引起社会关注，民宿业合法化要求越发强烈。这一转折起源于2007年日本《观光立国推进基本法》的正式实施。在基本法框架下，日本陆续通过了《观光立国推进基本计划》、“支撑明日日本的观光愿景”行动计划等政策文件，系统性放松了签证管控措施，并提出要对陈旧规制进行根本性改革，建立民宿业的规制体系。例如，《食品卫生法》规定民宿向住宿者提供餐饮时，必须有营业许可；
《水质污浊防止法》规定民宿向公共水域排水以及设置厨房、洗浴设施、清洗设备或一定规模以上净化槽时，必须提交申请许可；
《下水道法》规定民宿新接入公共下水道时，必须提交申请许可。自此，日本基于现行法律体系基本框架开始进行民宿行业制度的顶层设计，旨在使民宿业既符合现有法律体系规定，又为其合法化找到可行的操作路径。
(二)市场机制发挥决定性作用，引导民宿业高质量发展
1.市场主体运营环境宽松
在日本法律体系中，“民宿”一词最早出现于1994年出台的《农山渔村余暇法》第2条第5项中所定义的“农林渔业体验民宿业”，规定民宿客房建筑面积必须超过33平方米。直至2003年，《旅馆业法》在全日本范围内放宽管制，农林渔业从业者经营的农林渔业体验民宿即使客房建筑面积不满33平方米，也可获得简易住宿营业许可证。近年来，利用此管制放宽的契机，日本小规模农林渔家民宿急速增加。根据《旅馆业法》，民宿被称为“简易宿所”，其中又分为农家民宿、体验民宿和一般民宿。农家民宿是指农林渔业从业者所经营的民宿，体验民宿是指除农林渔业从业者以外的个人或团体所经营的民宿。一般来说，客房建筑面积不超过33平方米的小规模农家民宿比一般民宿更容易开业，具体区别如表2所示。
表2 日本简易宿所的主要类别及差异
随着民宿业的蓬勃发展，日本政府于2017年对运行近70年的《旅馆业法》进行了修订，放松了对“宾馆、旅馆或简易宿所”等概念的规制，主要表现在两个方面：一是进一步放松了对宾馆、酒店的最低客房数量、硬件设施配置、客房最低使用面积等的硬性要求，使得小规模住宿设施也可以申请许可，作为宾馆或旅馆经营；
二是放松了对简易宿所使用面积的限制，使得仅有单独一室的住宿设施也可以营业。
2.基于细分市场追求差异化发展
20世纪70年代以来，日本民宿业在经历规模扩张之后，更加注重差异化发展，主要表现在差异化的建筑设计风格、差异化的客源市场定位和差异化的民宿服务特色等方面。日本有偿住宿设施按照设施提供等不同，可分为宾馆和旅馆两大类，如表3所示。与宾馆相比，民宿的差异化发展更有特点，服务和接待品质也更加独特。宾馆是洋式的，旅馆是日式的。民宿则多为营业规模较小的旅馆，是以家庭为单位进行运营、规模较小并且客房以日式风格为主的住宿设施。
表3 日本宾馆和旅馆的主要差异
根据日本中央会颁布的《民宿资格标准认定》规定，民宿经营还要具备如下条件：(1)根据旅馆业规定，应获取“旅馆营业”或者“简易宿所营业”的许可；
(2)主要为住宿者提供土特产、家庭料理和家庭式氛围等服务；
(3)以家族劳动力为中心进行经营，在旺季每住宿10名人员需配备1名临时员工；
(4)以住宿者的自助服务为主。可见，无论是在接待对象还是在建筑风格及服务特色方面，日本民宿业从经营许可到过程管理、从政策层面和市场运营层面都在寻求差异化发展之路。
3.立足资源禀赋形成特色和品牌
日本是一个多火山的岛国，但是对于日本人来说，火山不仅是自然灾害的源头，也是上天赐予的礼物。因为火山形成了温泉，也形成了日本独特的温泉文化。尽管几乎每一个日本家庭都有浴室，但日本人仍然喜欢外出到温泉浴场去沐浴，甚至还形成了专门的温泉旅游。对于日本人来说，这样的环境里不存在任何等级差别、地位歧视，可以轻松、自由地交往。所以温泉不仅是一个保健养生的场所，泡温泉更是一种沟通交流的方式。于是在日本温泉所在地就出现了许多大大小小的温泉住宿设施，其中民宿就是很重要的一个组成部分。2020年日本各都道府县的民宿和温泉数量如表4所示。
从表4可知，日本民宿和温泉的数量分布大致呈正相关关系。一般来说，日本都道府县的利用温泉数量和公共温泉浴场数量越多，民宿的分布数量也随之增多；
利用温泉数量和公共温泉浴场数量越少，民宿的分布数量也随之减少。温泉民宿一定程度上已经成为日本民宿的代名词。
表4 2020年日本各地区民宿与温泉数量统计
(一)重视民宿业的法治环境建设
随着近些年旅游业迅速发展，我国的民宿市场规模也得到了扩大。根据《民宿蓝皮书：中国旅游民宿发展报告(2019)》，2019年我国民宿数量约为17万家，房源总数突破160万套[9]。但在很长一段时期内，国内民宿业缺乏严格有效的监管，在行政管辖的归属上存在诸多监管盲区和法律问题。国内民宿业的监管体系主要体现于《旅游法》《旅馆业治安管理办法》等法律法规中的少数条款和各地制定的地方性民宿管理办法等，国家层面统一的法律文件长期处于缺失状态。虽然近些年我国出台了一些行业标准，但法律层面的监管环境建设非常有限。从日本民宿业合法化进程和法治环境建设经验来看，政府顶层设计与行业专门法制定应相互衔接，重视民宿业态经营的法治化进程以及对安全风险的防范。即使是在偏远地区，开展简易民宿也应采取许可制，营业必须先行取得执照，严禁非法经营，以此确保民宿业始终处于合法化经营轨道。除了国家层面的立法，也应为旅馆业等制定行业专门法来营造健康的民宿业态发展环境。
(二)引导民宿在地化和特色化经营
在经历数年的无序竞争和同质化经营之后，国内民宿正在经历从规模增长向品质经营的转型。借鉴日本民宿业品质化经营经验，国内民宿业也需要特别注意在地化、特色化体验项目设计，经营方式应更加灵活。具体来讲，可以在多个方面提升在地化和特色化水平。为适应不同层次的客户类型，充分使用周边设施和环境，可以设计以特定农作业或地方生活技术及资源为主题的体验项目，提供各种农林渔业体验。例如，播种、收割，制作农家菜，聆听农业知识讲座等农业体验；
植树、除草，参观山林，聆听林业知识讲座等林业体验；
垂钓、网捕，放养鱼苗，聆听渔业知识讲座等渔业体验。此外，在民宿经营方式上应展现灵活性，可以使用自有物业或自家空房进行个人经营，也可以考虑与其他民宿合并经营、特许连锁经营等方式经营民宿；
在提供餐饮的方式上，可以尝试多种搭配，如不附餐式、自炊式、农家菜体验等；
在经营时间上，可以尝试全年无休式经营，也可以利用寒假、暑假、农闲时进行季节性营业，甚至可以限定周末、节假日营业，以满足不同民宿主的经营需求。
(三)强调以可持续发展理念推进民宿业发展
绿水青山就是金山银山。近些年，国内民宿业可持续发展问题被提上日程，无论是在规划层面还是在经营层面，众多经营业主不仅开始关注生态文明，而且以一种更加富有社会责任感的态度经营民宿业，更加注重人文关怀。从日本民宿业发展经验看，其在解决人口老龄化、城市化进程中出现的区域家庭用房空置问题方面取得了显著成效。我国目前也正处于人口老龄化和城市化快速发展阶段，人口老龄化现象日益严重，同时快速城市化使得区域家庭空巢比例显著增加，给经济社会发展带来了严峻挑战。因此，可以充分考虑民宿在解决这一问题方面的重要作用。鼓励发展民宿，一方面可以吸引更多的城市人口回迁，从而缓解城市就业压力，另一方面也可弥补地方资源不足，增加地方经济收入，活化地方经济。与此同时，民宿经营者可以因地制宜，充分利用其拥有的丰富自然资源和良好生态环境，配合当地文化特色提供休闲、娱乐、运动、教育等多样化活动项目，让游客享受多种体验，更加丰富人们的精神文化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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